不知道是不是王氏暗中使了坏,朱温突然又下了一个对朱友珪极为不利的决定——调朱友珪出任帝国最为偏远的莱州刺史。按当时梁朝的官场习惯,凡被贬官出外,多非善终,所以朱友珪接到的等于是自己的死刑判决书。
梁乾化二年(912年)六月初二,忍无可忍的朱友珪带着五百多牙兵夜闯万春门,各操利刃,站在老光棍朱温的床前……
朱温看到一脸怒气与绝望的次子,显然知道儿子这次来是干什么的,也自知今天自己难逃一死,朱温大骂逆子:“我早就怀疑你这个畜生,后悔当初没杀掉你,以致有今日之祸。”朱友珪对无情无义的老爹自然也不客气,直接骂了句:“老贼万段。”让打手冯廷谔追着一丝不挂的老爹一通乱砍,六十一岁的大梁皇帝朱温当场丧命,肠子肝胃流了一地……
历史上非善终的帝王数不胜数,死法荒谬的也不在少数。晋景公姬獳掉进茅坑里淹死;东晋孝武帝司马矅因为嘲笑张妃年老,被张妃用被子捂死;后秦姚苌因弑旧主苻坚,被苻坚的阴魂活活吓死;但还没有哪个帝王像朱温这样光着屁股被儿子在床头杀死的。向来就瞧不起朱温的王夫之在《读通鉴论·五代上》幸灾乐祸地评论道:“朱友珪枭獍之刃,已剸元恶之腹。”
朱友珪之所以弑父,惧死只是表面原因,抢在朱友文之前抢到大梁皇帝的宝座,才是朱友珪真正的目的。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,朱友珪杀父后,立刻派人去找守汴梁的朱友贞,说父皇在死前下诏杀朱友文。朱友贞和朱友珪向来不和,但在排斥外人篡夺朱家江山的问题上,朱友贞是和二哥是站在一起的,一刀下去,朱友文授首。
朱友珪风风光光地在老爹的灵柩前即皇帝位,改元凤历。而本来没有机会做大梁皇后的张氏终于逆袭成功,干掉王氏,入主中宫。
但事情显然并没有结束。因为朱友珪的出身问题,功勋大将们向来瞧不起这个娼妓的儿子,即使凤历皇帝出金宝喂饱了这些地方大军头,他们也没把朱友珪当回事。史称“时朝廷新有内难,中外人情匈忷”。
而这一切,都被朱友珪的四弟朱友贞看在眼里。
不作死不会死
——朱友贞是如何成为“梁末帝”的
朱温的儿子一大堆,除了早年病死的长子朱友裕外,还有亲生儿子朱友珪、朱友贞、朱友璋、朱友雍、朱友徽、朱友孜,以及朱友文、朱友让等义子。但在这些皇子中,身份最高贵的,无疑是皇四子朱友贞,因为他的母亲是朱温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——张夫人。而朱友贞的性格也非常随自己的母亲,“性沉厚寡言,雅好儒士”。但不知道是不是朱友贞的王妃张氏在床上伺候公爹不得力,朱温执意要把江山传给养子朱友文。
如果细究起来,朱温不把江山交给血统最纯的朱友贞,其实也是有道理的。原因无他,就在于朱友贞“雅好儒士”上。先不说朱温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人没什么好感,在乱世中闯荡,没点杀人不眨眼的刚狠性格,早晚要被人吃掉。特别是朱温晚年遇到了一个致命的对手,就是几近无敌的晋王李存勖。柏乡之战,百战天下的朱温被年轻的李存勖打得灰头土脸,成为江湖笑柄。以朱友贞的性格能力,自己尚且不是李存勖的对手,朱友贞又能奈李存勖几何?
本来朱温有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继承人,就是长子朱友裕。朱友裕“幼善射御,从太祖征伐,性宽厚,颇得士心”。如果朱友裕继位,面对强悍的李存勖,至少可以打成平手,但朱友贞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。只可惜朱友裕英年早逝,所以只能选择虽非朱家血脉却能力突出的朱友文,却又被嫉贤妒能的朱友珪与朱友贞干掉了。
朱友贞虽然性格沉稳,但也不是什么老好人,他早就觑视着大梁皇帝的位置,只不过一直在装深沉,别人觉得他胸无大志而已。等到“螳螂”朱友珪捕得朱友文这只“蝉”后,“黄雀”朱友贞终于出手了。因为朱友珪在军界没有根基,军中大佬一个也不服他,而朱友文又被杀,现在唯一可选择的也只剩下朱友贞。再加上这些大佬对朱友贞的生母张夫人相当尊敬,所以朱友贞得到了他们的普遍青睐。在梁朝的二皇帝、魏博军节度使杨师厚的大力支持下,朱友贞发动兵变,逼得皇帝宝座还没坐热的朱友珪与凤历皇后张氏自杀。不过朱友贞并没有在洛阳即位,而是在他的出生地东京汴梁做了皇帝。只是朱友贞没想到,他竟是大梁帝国最后一位帝王。
从血统的角度看,朱家天下终于回到最应该得到的人手中。但从保全江山社稷的角度看,朱友贞根本不具备乱世生存的能力。如果生在盛世,朱友贞还可以做一个中庸之主。可当李存勖坐大,已对梁朝构成了严重的生存威胁时,朱友贞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