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曰:『道大无外,若曰各道其道,是小其道矣。心学纯明之时,天下同风,各求自尽。就如此厅事,元是统成一间,其后子孙分居,便有中有傍。又传渐设藩篱,犹能往来相助。再久来渐有相较相争,甚而至于相敌。其初只是一家,去其藩篱仍旧是一家。三教之分,亦只似此。其初各以资质相近处学成片段,再传至四五则失其本之同,而从之者亦各以资质之近者而往,是以遂不相通。名利所在,至于相争相敌,亦其势然也。故曰:「仁者见之谓之仁,知者见之谓之知 。」才有所见,便有所偏。』
语见《周易·系辞上》。或问儒佛道三教的异同关系。
阳明说:“道大是不分内外的,如果说各有其道,就是小看这个道了。心学纯明的时代,天下同一风尚,惟各求尽心尽力而已。就好比这个厅堂,原是统成一间的,其后子孙分居,就有中间有旁边;又渐渐设置藩篱,但仍能相互往来;时间再久,渐渐相互竞争,甚至相互敌视。起初只是一家,去掉藩篱仍是一家。三教的分别,也只是如此。起初各以资质的相近处来成学,再传至于四五代,便失去其本来的相同,此后学者也都各自趋往和自己资质相近的道路,所以彼此不再相贯通了。名利的所在,以至于相互竞争敌视,这也是时势所然。所以说:‘仁者见之谓之仁,智者见之谓之知。’才有所见,就会有所偏颇。”
赏析与点评
以“厅事”之喻来阐述“三教”问题,这与《阳明年谱》嘉靖二年所载“厅堂三间”之喻很相近,但两者文字却颇有差异,可推测《年谱》作者是在“厅事”之喻的基础上,对《承语》所录作了符合文理表述的较大改动,而《承语》所录显然更为口语化,故有相当重要的文献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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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靖丁亥得之将告归 ,请益。
师曰:『四方学者来此相从,吾无所畀益也,特与指点良知而已。良知者是非之心,吾之神明也。人皆有之,但终身由之而不知者耳。各人须是信得及,尽自己力量,真切用功,日当有见。六经、四子亦惟指点此而已。近来学者与人论学,不肯虚心易气,商量个是当否,只是求伸其说,不知此已失却为学之本,虽论何益!又或在此听些说话,不去实切体验,以求自得,只管逢人便讲,及讲时又多参以己见,影响比拟,轻议先儒得失,若此者正是立志未真,工夫未精,不自觉其粗心浮气之发,使听者虚谦问学之意反为蔽塞,所谓轻自大而反失之者也。往时有几个朴实头的,到能反己自修,及人问时,不肯多说,只说「我闻得学问头脑只是致良知」,不论食息语默、有事无事,此心常自炯然不昧 2 ,不令一毫私欲干涉,便是必有事焉,便是慎独 3 ,便是集义 4 ,便是致中和 5 。又有一等渊默躬行、不言而信,与人并立而人自化,此方是善学者,方是为己之学。』